热暑天,9 岁女孩随父母移居他乡。搬家后的第三周,她的左外踝出现了溃疡,一条细线状线虫从溃疡里钻出。
生不如死的折磨谈寄生虫,就要谈其生活史。麦地那龙线虫的生活史与含有中间宿主剑水蚤分布的水源息息相关。人通常因为误食含本虫感染期幼虫的剑水蚤而感染。在人类体内,幼虫成熟后进行交配,雄虫在交配后死亡,雌虫受精后移行至终宿主(人或动物)皮下。
成虫一般出现在感染后的 10 至 14 个月之间,并产出第一期幼虫。而释放出幼虫及大量代谢产物的过程中,就会引起宿主组织强烈的超敏反应。
图片来源:美国 CDC被麦地那龙线虫感染的患者,会出现荨麻疹、局部水肿和腹泻、发热、头晕、恶心等全身症状。而那些从虫体前端破裂处逸出的幼虫,还可以导致皮肤表面丘疹,并发展为水疤、脓疮、蜂窝织炎、脓肿、皮肤溃疡等。如果溃疡继发感染,将会导致脓肿。[4]一般来说,丘疹直径约 2~7cm,通常在下肢远端,但也可能出现在生殖器,臀部或躯干。当线虫钻出时,患者会有剧烈的疼痛和烧灼感。为了缓解这种不适,患者会将双脚伸入冰凉的淡水中。这个时候,线虫就会借机将幼虫释放到水中。幼虫被剑水蚤摄食,并在两周后经历两次蜕皮,再次变得具有感染性。[5] 这样,一个麦地那龙线虫的生命周期就完成了。
图片来源:参考文献 6尽管麦地那龙线虫病的致死率非常低,但却会给患者带来无法忍受的疼痛。在传统的治疗方法里,医生用小棒将线虫卷出时,每天只能往外拉出数厘米。通常,想要拖出整只虫体,可能需要花费数周甚至数月的时间。在拉动线虫的过程中,如果虫体一不小心被拉断,幼虫逸出,就会导致非常严重的炎症反应,将带来更剧烈的疼痛。贫穷:是因也是果除了难以忍受的疼痛,麦地那龙线虫病致残也十分常见。患者通常会由于继发性细菌感染引起的疼痛和并发症,而失去行走能力。在线虫清除和恢复过程中,更可以形容之为「残疾」,这通常使人们无法在田间工作,喂养动物,上学和照顾家人。治疗过程中,这样的「残疾」平均持续 8.5 周,有时却可能是永久性的。有统计说明,麦地那龙线虫病仅发生在世界上最贫困的 10% 人口中,他们无法获得安全的饮用水或医疗保健。因此,麦地那龙线虫病既是穷病,也会导致贫穷。麦地那龙线虫病高发时,每年会对农业和畜牧业造成数百万美元的损失。在一些感染率很高的村庄,超过 60% 的儿童会因此失学。在这些失学的孩子里,部分是因为感染致残,另外一些孩子则是因为他们的家庭成员感染了这个疾病,不得不承担家庭的工作任务。
屠「龙」勇士1986 年,已经是全世界消灭天花的第 6 年,WHO 的最高权力机构世界卫生大会(WHA, World Health Assembly)宣布,将目标转向麦地那龙线虫病。那一年,全球的麦地那龙线虫病新发感染数约为三百五十万例。同年,美国前总统吉米·卡特(Jimmy Carter)宣布将消灭麦地那龙线虫作为非营利性组织卡特中心的优先项目。
曾帮助塞拉利昂和印度消灭天花的霍普金斯博士(Donald Hopkins)也在一年后宣布,加入卡特中心的麦地那龙线虫消灭项目,并成为了项目负责人。只不过,与天花的情况不用,迄今为止,并没有针对麦地那龙线虫病的疫苗及有效药物。1973 年的药物试验表明,噻苯唑和甲硝唑的治疗效果均不佳。[7]也因此,现如今主要的驱虫方法还是古老的「小棒挑虫」。但要想消灭麦地那龙线虫,这还远远不够。在整体管控上,科学家提出了一系列有效的解决方案:阻止感染者重新污染水源,提供安全的饮用水,杀灭剑水蚤,健康教育和社区动员。[8]方案虽然听起来很简单,但实施起来并没有那么容易。最大的问题是线虫的长达一年的潜伏期:12 个月之后,人们才知道自己是否被感染。由于不能立即看到实施新方案所带来的改变,再加上易感人群多来自边缘地区,本身就不信任外人,使得这一项目一度停滞不前。好在霍普金斯教授从未失去信心,与当地的卫生官员一同努力,说服当地居民使用带滤网的吸管去喝水,并分配监督人员来监视水源。因为,科学家认为,尽管过程困难,麦地那龙线虫病依旧有可能成为继天花之后,最有可能被消灭的人类传染病。毕竟它符合可消灭的疾病所需要的科学可行性:
- 流行病学易感性。比如容易诊断,容易控制传播。
- 已经证明了消除(Elimination)的可行性。与消灭 (Eradication)的全球性相比,消除 (Elimination)指的是在区域范围内将新发病例数降到 0。[9] 1987 年,巴基斯坦成为卡特中心开始行动后,第一个消除麦地那龙线虫病的国家。
秉持着这样的信念,卡特中心和当地的官员们已经为屠「龙」而努力了35年,并且将继续奋斗下去。要知道,从 WHO 发起消灭天花运动到最后一例天花在非洲被消灭,中间只经历了18 年。
一步之遥到了 2015 年,全世界现存的麦地那龙线虫病的病例数仅为 22 例,其中 16 例在乍得,6 例在南苏丹。距离最后的胜利,只剩下一步之遥。但这最后一步的距离,依旧没那么容易跨越。为了这最后一步,WHA 曾三次修改消灭麦地那龙线虫病的最后期限,分别是 1995 年、2009 年、2020年。[11]在 2015 年,乍得报告的狗感染数激增至 459 例,之后五年的人感染病例数,分别为 25、30、18、54、27。更糟糕的是,与2015年相比,最近的感染数不降反升。这一数据表明,「狗成为替代宿主」可能是消灭路上新的绊脚石。而基于这个原因,消灭该病的最后期限又再次被推迟到了 2030 年。去年,WHO 发布《结束忽视,实现可持续发展目标:2021~2030 年被忽视的热带病路线图》中,「发展科学可行的方法来消除感染动物」第一次被纳入到消灭麦地那龙线虫病「最关键的行动」中。[12]
【注】
中疾控寄生虫病所 @小虫子大能量 审核意见:
发现并且控制最后的剩余病例,可能是疾病消灭过程中最为困难且最为昂贵的阶段,因为这类病例通常发生在偏远并且往往难以进入的农村地区。
同时,犬类麦地那龙线虫感染对消除规划带来了挑战,尤其是在乍得、埃塞俄比亚和马里,仅 2019 年一年,乍得就报告有 1935 条狗和 46 只猫受到感染。
此外,阻断该病传播的国家应该继续开展主动监测,时间应不少于连续的三年,因为持续监测对确保没有遗漏病例以及防止该病卷土重来至关重要。
题图来源:YouTube 视频截图参考文献:[1]Centers for Disease Control and Prevention (CDC). Imported dracunculiasis--United States, 1995 and 1997. MMWR Morb Mortal Wkly Rep. 1998 Mar 27;47(11):209-11. PMID: 9551880.[2]https://edition.cnn.com/2016/05/06/health/man-who-kills-disease/index.html[3]王增贤, 马守香. 麦地那龙线虫病在我国首次发现[J]. 中国人兽共患病学报, 1995, 11(1):16-17.[4]诸欣平,苏川. 人体寄生虫学.第9版[M]. 人民卫生出版社, 2018.[5]https://www.uptodate.cn/contents/miscellaneous-nematodes#H8121930[6]Fabiansen C, Harboe ZB, Christensen V. Dracunculiasis in South Sudan. Am J Trop Med Hyg. 2010 May;82(5):757. doi: 10.4269/ajtmh.2010.09-0681. PMID: 20439950; PMCID: PMC2861395.[7]Belcher DW, Wunapa FK, Ward WB. Failure of thiabendazole and metronidazole in the treatment and suppression of guinea worm disease. Am J Trop Med Hyg. 1975 May;24(3):444-6. doi: 10.4269/ajtmh.1975.24.444. PMID: 125551.[8]https://www.cdc.gov/parasites/guineaworm/prevent.html[9]Hopkins DR. Disease eradication. N Engl J Med. 2013 Jan 3;368(1):54-63. doi: 10.1056/NEJMra1200391. PMID: 23281976.[10]Hopkins DR, Ruiz-Tiben E, Eberhard ML, Weiss A, Withers PC, Roy SL, Sienko DG. Dracunculiasis Eradication: Are We There Yet? Am J Trop Med Hyg. 2018 Aug;99(2):388-395. doi: 10.4269/ajtmh.18-0204. Epub 2018 May 31. PMID: 29869608; PMCID: PMC6090361.[11]The Lancet. Guinea worm disease eradication: a moving target. Lancet. 2019 Mar 30;393(10178):1261. doi: 10.1016/S0140-6736(19)30738-X. PMID: 30938302.[12]https://www.who.int/neglected_diseases/Revised-Draft-NTD-Roadmap-23Apr2020.pdf